讲座回顾 | 李不太白:儒家文明在21世纪的光芒与暗影
5月11日,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邀请自媒体作者“李不太白”(ID: oursir)进行了《此身何往:儒家文明在21世纪的光芒与暗影》的演讲。这是继秦晖教授《21世纪的全球化危机》之后“佛国山水III——世界”综合项目的第二场大型公益讲座。本文为李不太白演讲记录,经修改而成。未经许可禁止转载。
(以下为李不太白演讲文字记录,通篇干货,全文3万余字阅读完大约需60分钟,强烈建议添加到收藏)
李不太白讲座现场@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
文化到底有什么用?
“世界” 这个主题特别好,世是时间,界是空间,我们常说“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欲界,色界,无色界,是为三界,可是我们总会陷身无边无际的迷妄中,所以就会对往何处去有所思。因此我今天交流的题目是《此身何往:儒家文明在21世纪的光芒与阴影》。
这个题目主持人给我一个半小时讲,但实际上一个半小时可能连介绍文明变化路径的时间都不够,讲到哪里就是哪里吧,因为这个题目可能研究个一辈子或者是沟通个十几年都未必能沟通清楚的。
从这个角度说,我想起梁启超第一次上课时讲的话,他说“兄弟我没有什么学问”,接着又说“兄弟我还是有一点学问的”,这个题目也会让我有这样的感觉,我深感虽然有一点关于儒家的学问,但是觉得自己也是没有什么学问的。
我也阅读了研究儒学的一些杰出学者的书,利用这个机会把这些前辈的思考做一个简单的梳理,当然也融入了我自己的一些思考。所以这只是一个交流,并不是说有什么成果。因为在这方面我们还有无尽的工作要做,还远没到有明显成果的时候。
说到这里,就会想有学问也好,没学问也好,你读了很多书也好,没读很多书也好,比如说我们都知道佛教里面的六祖禅宗慧能,他是不识文字的,但他对禅宗的弘扬起了深远的影响。没文化也可以传承,有文化也可以传承,那么文化到底有什么作用呢?
忽然来问这个话题的话,我想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怎么去回答,文化到底有什么作用?我们民族很有文化、有五千年的文明,但是到底有什么作用呢?实际上我们如果从非常现实的、功利的角度去讲,就会很怀疑文化的作用到底何在。
五千年文明很值得骄傲,但是在近代世界,为什么突然会觉得面对西方的坚船利炮很无力呢?堂堂大清王朝三四亿人口竟然被只是几千人、上万人的西方军队就打败了,你说这些文化有什么用呢?
从古今中外的历史里面去看,我们会发现一个比较有趣的道理,人类文明的历史基本上是由野蛮人征服文明人,征服了以后他渐渐又变成了文明人,然后他又再次被野蛮人征服。是不是这样呢?
文化的“化”的含义本身就是通过“文”来教化、同化。但事实上,文化也无法通过“化”——也就是同化、教化来消弭外在的灾祸。通过“文”去“化”,变成了所谓大家都是一类人,是不是就不会侵略了呢?我们看到相同或相近文化的民族,它一点也不妨碍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
欧洲是基督教文化圈的,它们照打不误。亚洲呢?它也并不妨碍日本进攻中国。日本它从遣唐使开始,就从唐朝开始学习中华文化了吧?它应该接受中华文明的这种同化,为什么它还来进攻我们呢?所以文化它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圆明园,图片来源于网络
中国历史上,中原最大的隐患是北方。文明的中原屡次被北方的野蛮人、蛮夷征服,包括两晋后的五胡乱华,北宋时的女真族,当然还有成吉思汗的蒙古大军以及后来的满人。他们相对于中原文明来说其实都是蛮夷,当然现在讲中华民族,但从前从汉族的角度来说,中原文明被蒙古族的铁蹄踏平了。到了近代更是西方我们也阻挡不了。所以文化它是无法去面对野蛮人的进攻的。
文化的“化”的含义本身就是通过“文”来教化、同化。但事实上,文化也无法通过“化”——也就是同化、教化来消弭外在的灾祸。通过“文”去“化”,变成了所谓大家都是一类人,是不是就不会侵略了呢?
我们看到相同或相近文化的民族,它一点也不妨碍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欧洲是基督教文化圈的,它们照打不误。亚洲呢?它也并不妨碍日本进攻中国。日本它从遣唐使开始,就从唐朝开始学习中华文化了吧?它应该接受中华文明的这种同化,为什么它还来进攻我们呢?所以文化它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文化在这方面力量是很弱的。我们今天也经常会讲中国要输出软实力、软文化,因为美国有软实力,有好莱坞,有可乐,有google,有苹果,Facebook……各种美国的一些文化的输出,但是文化真有软实力这种力量吗?如果没有美国的军事、经济包括美元作为后盾,包括一些强大的工业生产能力作为后盾,它真的有软实力可以左右他国吗?
我们都知道美国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它都是在欧洲混不下去的一些人跑到北美大陆去的,包括很多流浪汉、贫民,也包括很多罪犯、流氓、海盗,当然也包括一些清教徒的精英,但是大部分是很多一些欧洲混的不是太好的人去北美大陆的,混得好谁愿意离开欧洲的贵族生活啊?所以美国跟它的宗主国英国比起来,你能说它的文化比英国发达吗?显然没有。连语言都是英语,美国文化怎么会比英国强呢?更不必说跟中国比了。中国文化源远流长,而美国建国才不过两百多年的时间。
所以,文化它既不能对外进攻,也不能阻止外来的武力进攻。软实力的说法,基本都是建立在硬实力的基础上的。
美国总统山,图片来源于网络
其实,人类根深蒂固的崇拜并不是文化崇拜,而是英雄崇拜。我们今天看到很多的一些现象,一些回忆,一些人类历史的记忆,都是来自于祖先的一些征伐、杀戮、开拓。不必说黄帝打败蚩尤、统一中原、被尊为我们的祖先了,就是中国人最骄傲的是汉唐,我们最近讲的军事题材的电影特别火,比如《战狼2》,它里边提到“虽远必诛”,他讲的这个威风就是汉武帝的威风,他为什么不提宋朝呢?我们骄傲的是宋朝吗?
宋朝我们觉得它文化灿烂,但是很少听说以大宋为骄傲的,我们常常说的最多的是大唐盛世、汉武大帝。大宋只有耻辱,两个皇帝都被金兵掳走了,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文化在历代算是最发达的大宋,可是你说能骄傲什么?
我们看到外国其实也是一样的。我们不提俄罗斯的“大帝”传统,就说美国最有名的几位总统,基本都跟战争有关:
华盛顿是打败英国人建立美国的;林肯是结束南北战争的;罗斯福新政是很有名,同时他也是美国历史上第一次突破了两任总统任期的人,他领导了美国参加了“二战”。
伊朗是最为明显的,伊朗人为什么总是桀骜不驯呢?他们会觉得他自己比阿拉伯一些人更有优越意识,这种意识来自于哪里呢?就是来自于他曾经征服过这个地方,也就是他们的居鲁士大帝曾经征服过中东。
你听说过印度人桀骜不驯吗?没有吧?印度人从来都是被别人征服,他没有征服过任何人,一百多年的孔雀王朝算啥?中间还有五十多年是分裂的。所以印度人没有桀骜不驯,只有讨价还价,很会谈判。
所以人类的文明崇拜,事实上我认为“英雄崇拜”是占大多数的。
文化的作用不在于软实力,也不在于征服,甚至也不在于防守,文化还是需要人保护的。
我这里面举一个很有趣的例子,可能大家也听过。二战的时候一个老太太看着一个老头很生气,你这个老家伙,小伙子们都穿上军装去上战场了,都去保护我们的文明去了,你健健康康的为什么不去上战场,不感到耻辱吗?这个人回答说:“我就是他们要保护的文明。”我们都知道他是罗素。所以你看,文化是脆弱的,它是需要去被保护的。
罗素,图片来源于网络
文化的作用不是对外的。因为我们同时发现一个强大的帝国,上次复旦大学讲国际关系的教授提到,帝国常常是70年而衰,他提到罗马帝国、波斯帝国,包括苏联甚至也包括美国。美国最强盛时是在“二战”之后,“二战”之后美国实力达到了它的巅峰期,到今天大概是70年,当然美国仍是世界上第一,仍然比我们强大,但是它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这是不可否认的。
文化提供人文关怀,回答人生到底是为什么
所以“文化”在这个时候就会起到这样一个作用,它无法对外进攻,但是它能够凝聚共识,能够凝聚内部的一些力量,这是作为集体来说的。
对个人呢,“文化”也提供了一个终极答案。
图片来源于网络
这就是我们今天经常会有很多的现象,很多的焦虑,很多的困惑,很多的犹豫,很多的彷徨,但是如果有一个东西让我们的心里有一个主导,成为我们精神的故乡,我们可能会内心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那我们可能就没有那么焦虑了,在精神上会得到一个圆满的解脱。
所以我们今天的这种想法,就是文化它能够为人提供一个关怀,即它可以回答人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比如说杨绛先生,也就是钱钟书的夫人,在“文革”中被批斗,作为一个女性被批斗,承受着很多不堪忍受的一些痛苦,但是杨绛先生很坦然。她说:“我绝对不相信我们五千年的文明会在这样的黑暗中一直沉沦下去,我绝对不相信我们的文化会永远这样泯灭人性。”
如果内心没有一个东西支持到一个人,可能那个时候很多人就会跳楼了、自杀了,很多啊,“文革”的时候很多人是撑不下去的。但作为一个女性的文化人,杨绛先生有这样的觉悟,乃是因为她对自己的文化有深深的自信和信仰的缘故。
无论是对组织内部的凝聚力,推迟组织衰落的时间,或者说在组织衰落破碎以后,使它还能够像蚯蚓一样再生的;还是说对个人的一些终极关怀,它都来自文化的作用。
但不是所有的文化都有这个作用,它必须有一个基础条件。
这个基础条件就叫做“文化的超越突破”。
没有经过超越突破的文化,比如我今天读了某某人的一本书,我感觉他讲的太好了,但是你可能过一阶段就忘了;比如今天有很多的心灵鸡汤,很多在碎片化的时代流行一时的很多东西,各种所谓的文化商人,我们当然就不提具体的名字了,但是基本上这些人讲的一些东西,他们能浪费我们时间,挣我们的钱,但是我们可能睡个觉就把它给忘了。
他们不可能在我们心里留下长久的印象,因为他们那个充其量叫流行文化,不能算是实现了“超越突破”的文化,它不可能是数代人、数十数百代人才能够完成突破的东西。
所以我们这么多年来,三千年,我们为什么没有把诸子百家中的很多名家、纵横家,还有很多法家、阴阳家什么的,他们为什么没有成为中国人的这种信仰、而偏偏是儒家呢?这是因为儒家突破了它本身的表面的东西,而为人提供了一个终极的关怀。
相反像墨家、还有当时很有名的杨朱,这些人当时在春秋战国时可是比儒家还有名的,但是它们很快就消失了。为什么会这样呢?好比今天很多所谓的文化名人啊,很厉害的样子,为什么会转眼成空呢?
这就是因为他过于注重眼前的一些问题的解决,而忽视了它作为一种抽象的突破的东西去回答人生的问题。
这里面我引用香港中文大学两位教授的归纳,我认为他讲的非常好,他把人类文明进行了梳理和分析,最终他得出了一张表,就是在人类文明历史上有很多文明都消失了,比如说古埃及文明它消失了,还有考古出来的玛雅文明什么的,可能都消失了,为什么消失呢?
美洲玛雅文明遗迹,图片来源于网络
因为这种文明是以依赖于这个社会本身为基础的,如果这个社会瓦解了,譬如说一个突发的事变或者是外族入侵了,你这个社会一旦瓦解了,那么就如同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它的这种文明就会跟着社会的消失而消失了。很惨的,创造了这么多年就在时间长河中消失了,很可惜不是吗?比如今天谁也不知道曾经盛极一时的杨朱学说究竟讲的是什么,它消失了。
但是,有几种文明它并没有因为这个社会的消失,某个王朝的消失,或者被入侵、被瓦解而消失,它一直长存下来。
四种文明,图片由李不太白提供
一个是基督教的文明,当然它的源头就是希伯来宗教;另一个就是古希腊文明;还有一个就是印度文明;最后就是我们灿烂的中华文明。这些文明都流传下来了,因为它们都实现了超越突破,它们为人类提供了不同的终极关怀。
现在西方很多人还在信仰基督教,对不对?我们中国人内心深处还在信仰几千年的儒家,对不对?我们中国人为什么会觉得假如一个人具备君子的品格,比如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或者说这个人是具有良知的,我们就觉得他是个可以亲近的人呢,为什么会这样?
就是这些东西它为我们个人提供了人生究竟所为何来这样的一个答案。
平时我们感觉不到,但是猛回头一想,我们人类,作为每一个个体的人来说,都是非常非常短暂和渺小的。因为宇宙太大太大了。
我有个朋友发了这样一句话,我觉得特别的好,他是在春节期间发的。他说我们现在都在庆祝新年,但是你知不知道新年是什么呢?新年就是银河系第三旋臂边缘的一颗蓝色星球上的一种碳基生物,在庆祝他们的星球又在该恒星系里完成了一次公转,这种生物把它称为“新年”。
听起来是不是很好玩呢?但是同时又很忧伤。所以你要用这种语言来讲的话,我们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渺小,生命又是非常非常的短暂,对世界来说、宇宙来说,整个人类谁知道是哪种尘埃啊?沧海一粟。
地球上曾经有70几亿人生活过,我们可能最多的寿命也就一百年。一百多年,很渺小的,那么人活着究竟为什么呢?这就需要提供一人生目的的终极答案。
所以希伯来宗教它就说有一个上帝存在,你死了以后可以到天堂的,所以你今生的这个生活是不是很有价值呢?所以今生的很多努力就不是那么无意义的,因为你可以得到救赎,到上帝那边去。
图片来源于网络
那么印度宗教他是怎么样的呢?它就说人活着是太苦了,它认为今生今世是苦的,但是他为什么还是活着呢?怎么寻求这样的解脱呢?他就讲轮回,要为下一世再次为人活得更好一点。
我们都知道印度的等级制度,婆罗门的这种“种性制度”是非常严重的。就是说如果你是干什么的,比如说你是扫垃圾的,那么你的子子孙孙生下来也只能扫垃圾,种性制度就是这样规定的,它当然是在维护它的现实社会的统治秩序,但是对这些生存在其中的人来说就很痛苦了。扫垃圾还好一点,还有挑大粪的,世世代代被称为叫“贱民”,他就是做很低贱的行业,他活着有什么意义呢?传宗接代生下来的孩子还做这些低贱的事情有什么意义呢?
哎!印度的宗教就说,不要紧啦,如果你今生表现的好,下一辈子就不用扫垃圾、挑大粪了,你可能就是去卖菜了;如果下辈子再表现得好一点,那么可能下下辈子就做庄园主了;再表现的好的话,就可能就成为种性的上级阶层了……它就用这种轮回,就是今生好好干,下辈子再升级做人,就是用这种观念来提供这样一个解脱。
我们中国人是不相信来世的,本质上是不相信的。儒家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又说“不知生,焉知死”,形容一个皇帝很差劲的话,就说他“不问苍生问鬼神”,鬼神这种事情不可问的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谁知道呢?还是问今生,关心苍生百姓的好。
我们中国人,实际上一直以来,儒家的传统,它就是现世、入世的,就是我不考虑来生怎么样,我先问今生怎么样。
所以中国人的人生目的在古代——就是清王朝结束之前,中国人是以追求成为君子、在自己的德行上能够达到“至善”作为人生目的的。“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人生是达到这样一个完满的境界,那么你今生最终就会无怨无悔了。
就像孔子讲的“朝闻道,夕死可矣”,早上明白了,晚上死了也没有遗憾了,这是什么境界啊?这种精神很有骨气的,包括后来王阳明讲的“此心光明,亦复何言?”当你达到这样一种完满通透的境界,你就获得了一些内心的超脱了。
这样一个分析,人生的意义所以就被归纳为四种情况:依靠外部力量的,上帝救赎,古希腊追求理性认知,这是依靠外部力量的;依靠内部力量:中国人通过学习,追求至善;印度人通过修行、苦修,追求解脱。这四种划分,基本上把人类文明这几千年的东西用一张白纸讲的很清楚了。
21世纪的儒家文明,此身何往?
李不太白@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
因为我们今天的主题是“此身何往”,文化对组织的作用,这个我就不过多阐述了,在我写过的文章里面也谈过了,为什么我们的农耕文明、地理,四周都是山、海、沙漠、草原和我们的道德有相当的关系呢?这个我就不去再过多的去阐述了。
为什么汉武帝会选择儒家?为什么他没有选择道家?汉初曾经是崇尚“黄老之道”的,但是这种休养生息、小国寡民的思想只适合于大战之后的恢复,国家发展起来是不行的,这个也不去过多阐述了。
所以,文化基本上是能够起到这样的一些作用。如果在我们今天观察到的一些现象,如果在不同人的身上你看到了不同的文化,甚至在一个人的身上表现出不同的文化,犹如令狐冲他身上被输了很多内功,他内心就有不同的力量在冲突,这样就表现为你很焦虑,很困惑,不知道问哪儿走。这件事是对还是错,是不是又被同龄人抛弃了?那边又讲时代抛弃了你连个招呼都不打,这就有很多的困惑……
他今天苍穹之下讲共享,明天密室之内讲区块链,你该相信谁?你就会有很多很多的困惑,我到底是向前一步的去拼命、加班,实现财务自由、走在猝死的路上呢?还是追求诗与远方,人生随遇而安呢?
像汪峰唱的,是否找个借口继续苟活,或是展翅高飞保持愤怒呢?有很多的困惑,谁知道我们该去向何处,谁明白生命已变为何物?
在这种情况下,就表明这个社会文化出了问题。如果在一个社会大家基本上比较相对比较平衡,没那么多焦灼、挣扎、彷徨,那么就相对来说这个社会有一种主导文化,或者说在几种文化中有一种文化占据的力量比重是最大的。所以我们会看到今天很多很多的现象,各种各样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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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型的就是最近发生的北大校长读错字的事,其实作为一个校长来讲他读错一个字也没什么的,何况是一个理工科的化学出身的,就算是中文系毕业的,也会常常碰到很多不认识的字,这个很正常,中国的文字谁敢说都认识,可是为什么举国哗然呢?那是因为他所处的位置与人们在传统文化中给他的定位不符。
就是说,任何时代,任何社会,作为一个社会可以堕落,一个国家可以衰落,但是一个大学的校长,他是这个国家最后的心灵的底线,校长很多人都可以做是不是?但是大学校长不是谁都可以做的,大学校长相当于古代的书院。古代书院的院长是要承担“为往圣继绝学”这样重任的,他是要负责文化的传承与创新的,他要去开化很多人的,但是很不幸,这个读错字的大学校长,他给人们的感觉跟这种定位不符。
大家会觉得他好像只是一个行政官员啊,他没有表现出我们传统的理想中的书院院长的样子,他既没有“为往圣继绝学”,也没见他开创了什么新文化,或者引导给人们一个人生的意义,他没有呈现出一种当代文人士大夫应有的精神与博学。
我们再讲另一个典型的文化现象。我在年前看到一个新闻,2017年底,说王石在一个会上,在回顾过往历程时不禁潸然泪下。这个事情实际上是非常典型的。
王石,图片来源于网络
我对王石个人没有任何评价,对万科也没有任何评价,我只是把他作为一个文化的现象我们来说一下。如果他是许家印我相信他不会哭,如果他是宋卫平他也不会哭,为什么?因为宋卫平就不多说了,因为他们不需要去给自己另外一种身份。
而王石他不同。王石他一直以来他想给自己塑造、或者说他内心就是这样想的,他在追求某种东西,这种东西我把他叫做当代的文人士大夫,就是类似于古代的君子。他爬山,他为JEEP做的广告,大家可以有兴趣网上搜一搜,我之前看了他为JEEP做的广告,他的画面呈现的背景,他传达的信息,用很多字画渲染一种印象,都是给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一种感觉,都是表达这种形象。
那么在中国人心中的谦谦君子应该做什么呢?他的定位应该是什么呢?这就决定跟王石企业家在现实层面的利益产生了巨大的冲突了。我们知道万科之外,还有一个万丰,这是很多人在网上挖出来的信息,很多人都知道的,这就给他带来了跟“当代文人士大夫”相反的这样一个身份,人们觉得不是那么一个君子形象啊,他背离了。
所以大家会觉得王石他很假。他讲之前被误解,就是关于汶川大地震捐款的事情,因为他塑造的这个身份是君子身份,而君子是要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样一个境界的,他已经达了,那么他就应该兼济天下,这是中国传统定义的东西。可是他讲我们不要多捐款,捐款不是我们的义务。
这就与传统文化产生了巨大的碰撞,所以人们会非常不耻,就会觉得原来所谓君子形象、爬山啊什么的,原来都是装给我们看的啊?然后再加上王石他本身的个人隐私,包括田朴珺的演员的身份,都给八卦出来了,总而言之是不断往相反的方向描绘。
社会舆论就是这样,既能给你锦上添花,也会给你落井下石,群起而攻之。所以我在今年清明节时写过这么一句话:“不要轻易走上神坛,小心成为祭品;不要一直做野兽,小心找不到回家的宗庙”。
如果是许家印讲我想没问题,当然许家印他也不会讲,他只是一个务实的人,他不需要这种名的东西。所以王石自己很多年前说过的一种话,却正好在他今天身上得到了印证,他就讲“名和利是不可兼得的”,所以我把股份都散出去了,给大家了,我不要这个利了,我只要一个名,我要建立一个企业家精神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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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今天人们发现不是这样的,所以不论野蛮人在门口也好,还是文明人也好,他就委屈,不管他的委屈有多大,都是他自找的。因为他要追求这样一个东西。
我对王石个人没有任何意见,我也很尊敬他作为中国一个比较不错的企业家的身份,包括他追求的那种君子的理想,我也很尊敬这种行为。我只是说他把自己置于一个漩涡之中,他本可以不这样做的。
我们今天看很多中产阶层。这句话特别有名:“左手马云,右手星云”,包括最近小米上市了,又创造了多少个千万富翁还是百万富翁,大家听了都内心痒痒的,好像我有一个同事说他的老师曾经感叹过原来跟马云共事过的,但是他很快就跑掉了,所以看到他今天原来同事分了这么多钱,就只能是在背后跺脚了。
但是另一方面呢,我们也看见那个中兴的副总跳楼自杀了,哎哟,那我们还是不要去贪图这么多东西了,我们还是要读读星云大师对我们的教导吧,星云告诉我们人生是充满欲望的,我们要解脱这些欲望,我们姑且暂时就不要马云了。所以我们都会看到这样一些矛盾的东西。
再说年轻人,特别流行“被”。“你被同龄人抛弃了”这篇文章很贼。小人则贼。小人不是指卑鄙的人,儒家说的小人是相对君子说的,是指普通人,指吃瓜群众。这个吃瓜吃不着的群众写了一篇很火的文章,嫉妒同龄人共享单车套利了15个亿什么的,当然事实是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
但是如果是在中国传统的社会这种东西根本就不会出现,为什么?因为在传统社会,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那种社会风气里,最被羡慕的追求不是利益,而是达到至善这样一个境界。所以他就不会在乎钱多钱少,包括像苏东坡,在他最落难的时候他也仍然得到内心的一些寄托。
所以我们会看到年轻人也很焦虑,中年人也很焦虑,高层也很焦虑。假如你是中兴的一个老总,干到这个程度了,假设除了中兴那一套东西你别的什么都不会,突然把你开除了,你上有老、下有小,还有很多一些需要供养的东西怎么办?还有比如说北大这个校长,可能也是一肚子委屈,我就读错一个得嘛,你们这些人太不可理喻了。为什么抓住把柄不放呢?很痛苦。
听过很多道理,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讲座现场@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
1、基层:我们经常说基层是很具有爱国主义情结的。通常网上很多一些人,哎呀!厉害了我的国!或者是美国又傻了,这回美国急了,×××天大的消息,某某科学家又发明了什么什么,这些文章对稍微有一些知识的人来说就是笑一笑了。
因为我们知道中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也很不错了,但是在科技上我们还是离美国有差距的,这是现实问题,不然就不会有芯片的问题了。但是基层他不会,所以很多人说向基层贩卖民粹主义,某种程度上也是存在的。因为我也会在公号上写一点文章,偶尔会有很少一小部分偏激的人来质问:你是不是没有深刻地学习毛泽东思想啊?思想有点儿不对嘛。
其实《毛泽东全集》我读的可能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读得透彻,但是他们思想就会这样的,如果你把毛主席的任何一句话反对了,就认为你这个人很可疑,搞不好是混入人民内部的敌对分子什么的。
可是你真的读懂了我写的东西了吗?爱国是挂在嘴上的吗?如果说今天打倒肯德基明天驱逐麦当劳就叫爱国,那么我们还现代化干嘛?我们闭关锁国、不与外部文化接触就是了嘛。不是这样的嘛。
2、轻层:我们看到年轻人群体,我很喜欢比我年龄小的人交往,因为我觉得他们代表了另外一种新的世界。但是我从他们身上看到的是今天这个“世界”的主题展览似乎与他们关系不大。
这个东西对他们来说似乎太虚无缥渺了,你不如告诉我职场进阶的秘诀;投资理财怎么样十万块钱通过区块链或者是什么炒币变成一个亿;他可能会是这种关系,世界很热闹,但我关心的是我自己。
3、中层:我们看到中层常常会被嘲笑的一个叫“地命海心”,什么意思呢?就是揶揄他们好像说吃地沟油的命,操中南海的心。实际上是会有这样一些情况。但是可能在这个年龄,这个年代,他们会觉得国家跟我还是有关系的,不会觉得他只跟他自己有关。
当然了还有很多的一些表现,比如富有阶层、资本阶层,他们关心的不是说股票又涨了多少,他可能是投资回报是几十倍、几百倍、上千倍的翻,都说资本没有国界,他们关心的是这些事情。
4、高知阶层:就是所谓的知识精英群体,他可能很多的话就不说了,而且公开的就不说了,不像我这样还愿意信口开河。因为他心里有数。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各种网上的各种贩卖的一些东西,比如向青少年贩卖游戏,向中年妇女贩卖仁波切,向中产贩卖焦虑,向什么不同群体贩卖一些什么东西,这都是“贼”了。看起来很有趣,其实是文化在心外了,不走心了。
还有各种企业文化。我们接触的这种文化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家文化、狼文化、赛马文化啊,层出不穷。怎么有这么多文化可说呢?
从浦东清洁阿姨忽然拿出600万投资要关门的创业公司,从扫地僧论企业文化的重要性吗?这是因为我们没有一个共识的一个大文化,才导致有很多的小文化特别发达。
我想一个企业如果放在宋代或者是放到汉代,他可能这些小文化很少,因为那个社会有一个大文化。当然这个我们也不去多讲了,包括这样还有这样的讲法,google的广告语叫做“不作恶”,这句话实际上是非常清教徒的,据说苹果、google、faceBook这些公司实际上更像是一个宗教公司。因为据说他们实际上是以清教徒自居的,不完全是一个赚钱的企图。
如果他是一个清教徒,清教徒是讲上帝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人类社会是一个需要去拯救的世界,需要去跟邪恶去抗争的这样一个社会,如果清教徒具有的这些想法,如果翻译过来到我们中国来说,假如我们的文化有一个主导的,我们的企业应该是什么样的呢?我想是不是应该以“修齐治平”为目标呢?
我们就不会出现说哎呀,google在研究量子计算机、自动驾驶、人工智能,而百度还在计价排名、在贴吧、在卖药、在送快餐。我对百度没有个人意见,我所有都是从文化角度说,对它没有个人的意见,但是我们看到百度因为头条的冲击,也在进行很多链接导读。
我们看到百度导读的很多资讯,当你用到手机搜索功能时,它就在主页面下给出很多垃圾的导读,追求的就是这些东西吗?
包括最近空姐遇害分析出的滴滴打车诱导评价问题。他们是有信仰的公司吗?唯一的信仰是没有底线的暴利吧?
这样的话,我们建设社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此身何往,此企业何往,此社会何往呢?你作为三大互联网公司,你人生的理想就是这样的一些东西吗?
假如有一种主导的文化的话,你作为已经“达”的一个阶层,精英群体,不是有传统的“兼济天下”这个目标吗?如果我们的文化足够引导人心,这种低俗的东西,弄外卖的东西,这些整合的、资源的东西,作为一个已完成了资本积累的企业,一个巨型企业,你怎么会做这样一种低层次的追逐呢?
何止于我们今天芯片都出现这么巨大的问题?所以你看,一个以清教徒文化自居,不停向太空探索,向未知探索;一个缺乏传统修齐治平的文化志气,为利润丧失底线……未来谁负谁胜出,这不是很值得忧虑的事吗?
所以回应上文我说的,文化不是没有用,恰恰相反,它正是一个社会盛衰危亡之所系。
实际上这都跟我们文化的缺失、文化出现了真空地带或模糊地带有关。所以我说文化不能进攻也不能防守,但是文化它对古代来说是对王朝,对今天来说是对社会能够繁荣多久,它都是有至关重要的作用的。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如果你看懂了大历史,大历史的逻辑就是这样告诉我们的。我不光读毛选,我也读大历史逻辑与诸子哲学的。头脑发热没用呀,世上所有的爱都差不多,盲目的所谓爱国、溺爱,那一定是害人害己的。
我再举一个例子,他叫张謇,也是我们江苏的知识分子。他曾经是晚清的一个状元,此前还带着袁世凯去朝鲜平了叛,他是全国闻名的名人,今天哪个网红也没法跟他比,但他后来弃官不做了,而且身无分文。
张謇(1853年7月1日~1926年8月24日),字季直,号啬庵,生于江苏省海门市。清末状元,中国近代实业家、政治家、教育家,主张“实业救国”。图片来源于网络。
他为什么要这么去干呢?因为他是一个有文化信仰的人。他觉得大清王朝没有希望了,因为他的老师翁同龢支持的光绪变法也不成功,所以他要用实业去探索那个社会的出路。
你可以看到他做了很多貌似跟经营企业无关的事。他建了很多很多的学校,进行城市建设,南通这个城市就是他搞起来的,他围海造田,在盐碱地上种庄稼,他搞了当时代表先进科技的纱厂要与日本人一拼高下,很多都是具有一种精神上的东西的。
他这种公益是货真价实的,不是今天很多人装装样子什么救济流浪狗啊,什么爬山啊,当然我不是说小猫小狗不重要,也很伟大,但是儒家更讲究的是兼济天下。所以他觉得朝廷没有希望了,于是他投入了毕生心血,投入了整个生命进去实践他信仰的哲学,他去日本考察商业博览会,却趁机跑去考察日本小学怎么建的,连课桌尺寸都量了记录下来。这种行为一点也不输于别人公司的那些清教徒精神的。
反思社会这种存在,我做了一个思考:任何一种制度也好、治理方式也好,它其实都是偏刚性的,如果在它之外没有一个软性的东西进行调和,那它是必然存在一定风险的。
这个我们一会儿从古代的一些变迁去讲。你会发现发现西方并不完全是资本主义,在它背后是软性的基督教文化;日本它是融合了佛教、儒学和他本土的神道教,就是在它的资本主义制度之外,是对山水神灵的敬仰,用这样一个神道的东西来支撑它的社会的运行;当然包括中东的一些国家,他们泛酋长制背后是伊斯兰文化。
所以我们看到今天为什么会有一些焦虑、彷徨、困惑,其实我们今天每个人都是笑傲江湖里的令狐冲,因为我们今天既不是生活在传统的儒家社会,也不是以前的革命年代,现在是经济建设年代。
但我们也不是西方人,我们也不可能去接受全盘西化,我们是黄皮肤、黑头发。现实就是我们不可避免地受到几千年传统儒家文化的影响,这是我们此身上被输入的第一股内力,这个最雄浑的内力输入在我身上,尽管你看起来好像跟它没有关系,但实际上它又潜移默化。
清明扫墓,图片来源于网络
比如说清明节扫墓,你回家扫墓,追思慎远,这些它都是中国传统的一些东西,它是根深蒂固的。它不可能因为某一次运动而消失。
第二,我们也不再是完全的革命年代了,农业学大寨也好,人民公社也好,这都是过去时了,我们已经不是革命的年代。我们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我们现在是以社会主义经济建设为主。
第三,我们同时又不可避免地受到西方文化的入侵,或者说用一个中性的词就是西方文化的传入,西学东渐,西方的很多生活方式与价值观我们不可避免地受到它的一些影响。
这样的话我到底该遵循哪种价值主张去生活呢?如果是西方,我赚钱就是了,追求个人价值的实现就是了,不会说还有左手星云,不会有这些考虑;如果是传统社会,利益就是第二位的,能富就富。
孔子也赞成富裕,但是安平乐道也挺好,不会那么焦虑的,同龄人抛弃就抛弃了,他赚钱就赚钱了,跟我也没大关系的,孔子既有“达”的学生,在诸侯国做官的,也有像颜回这样很穷的,都是一视同仁,大家都是这样。
并不是说像今天见个面,你开的什么车,你穿的什么名牌,你用的什么产品,住什么别墅,以此来暗示我们之间的差异,就是同学会经常同学不下去的原因,一看都是比大家混的好不好,这样就弄得大家很难见面了。
如果我们是在毛主席的时代以革命为导向的,我们就更不会在乎经济利益了。因为当时是说“不爱红装爱武装”,军人与工人最受追捧,女生最爱的不是小鲜肉,大老板,而是军人、工人,那个年代谁有钱了还不好办,是右派,所以今天我们不可避免,虽然我们是在社会主义思想的主导下,但是我们不可避免地受到其他两种文明巨大的影响。一种是传统文明,一种是西方文明。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现实。
“枝叶扶疏之妙”与“学有本源”
讲座现场@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
所以今天这个主题,这个世界就会出现很多的一些现象,一会儿这个热点,一会儿又是那样一个热点,不停地追来追去。其实这些热点都一个样,所有热点本质上就是一个热点:那就是我们身体里面有三股内力,我们都是令狐冲。而我们都没有学过“化功大法”。我们这种身体的内力无法化成一股内力为我所用,我们不是任我行,也没有方证大师的《易筋经》。
所以假设我们生活在这个社会上,来做一个比喻,其实我们犹如旅行在太空里面的旅行人,一个旅行者。当我们在太空中旅行的时候,我们受到地球的引力还是受到其他星球的引力?所以最终并非经济成就、军事的强大决定我们的未来,而是融合了理性和感性的文化的觉悟,是我们根的东西决定我们能长的多高,天空有多广,是我们的根决定着我们天空与归途。未来在哪里?是由这样一些东西在决定着。
所以我们今天在社会上看到的很多的一些文化贩卖者的互联网的表现,当然我很尊敬他们事业上的成功,但实际上他们输出的价值都是一些什么鬼东西呢?都是一些成功学、一些片断、一些碎片,是找不到根的,你在他们身上找不到根,他们连自己都没有一个文化的信仰,能贩卖的也只有些瞎唬人的东西。
所以如果你用这个眼光去看,我是读过很多毛泽东的很多东西的,虽然我是一个很现代的人,毛泽东最初评价当时的人物有这样一种说法,就是觉得康有为啊这种人、袁世凯这些人,其实都算不上什么的,为什么?
因为他们身上都没有根,他们只不过是知道权变,知道权术,所以他是不可能有“枝叶扶疏之妙”的。
因为你没有根,你只是一根竹子,你只是随风摇摆,一时人物而已,过后即完,不是千古人物。什么是千古人物呢?
曾国藩(1811年11月26日-1872年3月12日),初名子城,字伯涵,号涤生。中国近代政治家、战略家、理学家、文学家,湘军的创立者和统帅。图片来源于网络。
毛泽东他崇尚的是他的老乡曾国藩,他身上有很深的根的东西,这种根的东西就是他总结的四个字“学有本源”。
什么是本源?就是他身上是有“根”的东西。现在很多人看书,当然我也很羡慕他们的阅读速度,有时候我也学到很多东西,但是这些看书啊,还有许多什么读书会啊,什么国学大师啊,开悟啊,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许多教我们的成功之道,一些互联网经营的东西,还有一些很有实效的东西啊,我不知道怎么去评价它们。
我会觉得读这些书虽然很有必要,但却不是一个人“根”的东西。读书两个东西就够了,一个是根的,一个是专业的,书到今生读已迟,你却还瞎读八读的,不是浪费余生时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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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才会被眼前的各种热,一会儿国学热,一会儿又有什么辟谷,一会儿又远方啊诗啊,被各种各样的“热”所主导、所摇晃,觉得哪个也不能错过,不然就被时代抛弃了……
可是搞了半天,你真能解决内心的那些慌张吗?这就是因为我们没有明白或者说是没有看清楚实质。
各种这些热、那些热的背后的东西,实际上我认为它的赚钱、功利目的远远大于它寻找的意义。它并没有讲那些貌似很热的价值的背后,到底如何化为今天的意义,它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很多只是在传授,照搬,山寨。所以,当我们看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就会深深地觉得,文化不是没有作用的,但文化也绝对不是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么多的一些时代的情绪、个人的情绪,它实际上是关系到一个社会究竟能繁荣多久、同时也关系到一个人生归宿的一个东西。
因此,从这个角度去讲,从这个大历史的角度讲,我有一个朋友问我“你对中美贸易战怎么看?”我就讲了我的观点。他说不对,现在美国好像是搞得很激烈,好像问题很大啊。我说从十年、二十年的眼光看是这样,但是如果你从三百年、五百年、一千年的眼光来看,中国又回到了一个蓬勃生起的初期。
我们今天很类似于历史上的某个时期,所以在这种大的潮流下,眼前一些小的东西会有波折,包括贸易争端、去年中印对峙、钓鱼岛风波或者是南海的争端都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改变不了什么。
因为最终中国会回到大中华文化圈所应有的地位,古代中国是什么样,最强盛的时候是什么样,我们一定会回到那个样子,至于以后怎么走我们也不知道了,可能是由文化背后很多的东西决定的。所以,我们今天很多的焦虑,我说是一千年年前决定的,为什么说这样一句话呢?
儒家文明的主导、融合和崩溃、新生
我们就要看一下大历史下的一些文化巨变。
我们学中国的历史,实际上学的很多的东西,比如说分分合合、王朝更替、兴衰成败什么的……实际上都没有那么看清楚的。
中国历史一句话就概括了。那就就是“文明主导、文明融合和文明崩溃、文明新生的一个历史。”因为这种文明的崩溃导致中国历史上有两次巨大的灾难。所以围绕这两次灾难,中国历史就可以划分为三个千年。
甲骨文之前,商代以前的太遥远,传说比较多,文化上也是太清楚,我们姑且搁置它。我们从周朝到东汉末期,这差不多是第一个千年;然后从东汉末期到宋朝差不多是一千年;第三个千年就是从宋朝到晚清,刚好差不多又是一个千年。
孔子儒家文化的形成是在春秋战国时期,但是真正成为官方主导价值观是在汉初第五代皇帝,由汉武帝时的董仲舒完成了大一统。
这个时候它其实为了王朝统治的需要,当然也是因为中国农耕社会的一些现实所决定的。董仲舒把儒家进行了包装,进行了改变,其实已经不是孔子的那个儒家,也不是孟子那个儒家,也不是荀子那个儒家,也不是《尚书》、《礼记》强调的儒家,变成了什么呢?
我把它比喻成“神棍儒学”,就是说他提出“天人合一、阴阳五行”这样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他的理论很简单,就是上天跟地上的人是一个样的,我表现的好不好上天都知道,所以皇帝如果做什么坏事上天会惩罚他的。
怎么惩罚呢?就是降天灾。比如说洪水、比如说春天下雪了,比如说蝗虫灾害,比如说哪边又地震了,哪里又发生饥荒了,他说这都是上天对你的警示,因为你的仁政做的不好。这个是没有问题的。因为我们知道天灾它也不是天天发生的,它也不是说每次都遇到像我们98年那次大洪水的。
所以这个其实是对皇帝的一种很好的制约,因为皇帝在古代是不可控的,他处于最高级,他干什么坏事没有今天的监察机构、中纪委去制约他的。他于是也有了畏惧的地方。儒生给皇帝提供了一个畏惧,就是说你也是上有青天在看着的,你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干的那些坏事上天都知道,所以皇帝就害怕了,他也不敢干的太过分,所以他也要去施仁政。
但是这个东西到东汉末年出现一个巨大的问题,皇帝无论怎么做天灾都不可避免,为什么呢?金先生查了很多史实,因为当时碰到了一个太阳黑子最活跃时期,一千年来最活跃的时期,每年都有巨大灾害,这样的话,皇帝无论干一些什么事情,做了多少善行、施了多少仁政,包括对大臣进行处罚都没有用。
李不太白@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
这个时候大家就开始怀疑、崩溃了,没有办法了。
所以儒家在这个时候第一次崩溃了。上天它不管我们死活啊。儒生于是不再相信天人合一的儒学了,皇帝也不再相信儒学了,所以造成东汉末年之后近四百年中国的大崩溃、大混乱、大混战,混战到什么程度?
我们今天有14亿人是吧,假如是在东汉的话,最后的人口可能就剩下1.4亿人了,十室九空,其他人都被杀掉了,战乱中死掉了,非常的恐怖。
所以这个时候儒生就自暴自弃了,既然我追求修身养性、兼济天下都没有办法,我就自暴自弃了。著名的“竹林七贤”就天天饮酒作乐进行各种行为艺术,非常“行为艺术”,同性恋啊、光着身子喝酒啊……非常态,也就是变态的事情什么都有的。
因为他觉得活在这个世上追求的东西没有了,活着没意义了。如果西方的话,突然告诉一个西方社会,像尼采说的“上帝已死”,上帝是不存在的,西方很多人他就会想那他们跟谁去赎罪去啊?怎么求得救赎呢?他也会崩溃的。
这个时候在汉末,东汉末年魏晋时期就面临这种情况,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就觉得人生是没有意义的。
竹林七贤,图片来源于网络
这样魏晋玄学就兴起了,天天就空谈一些老子、庄子,空谈这些东西,要怎么样去保养我的身体,所以他对很多道家养生的炼丹,比如说几个“竹林七贤”都是死的很早,其实他不用死的那么早的,但因为他炼丹,吃了很多今天的化学一类的物质,类似五形散或者是什么东西,早早就慢性中毒死掉了,他本来是为了长寿的。
你想一些国家的精英在追求这些东西,这个社会变成什么样啊?
魏晋玄学所以这个时候兴起,是因为大家会看到身边的人都死掉了,你想五千多万人就剩下几百万了,就算一千万吧,五个人中死掉一个,是不是很恐怖呢?曹操的军粮是什么?说出来你们都吓一跳,很恐怖的,因为死了那么多人农耕社会没有人种粮食,曹操说“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这绝对不是夸张,这是纪实报道,真的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那么军粮怎么办?人肉干,把敌人杀掉做成人肉干,这个事情在明朝末年李自成、张献忠的起义里面也发生过。就是把杀掉敌人的俘虏做成人肉干作为军粮,今天听起来毛骨悚然,但是事实上就是这样。
这些知识分子看到人很容易就死掉,活着不是应该及时行乐吗?他也不知道明天在哪里,他追求自身的东西也没有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中国的儒学又面临另外一个巨大的挑战,在东汉时期,大概在东汉中期就是今天展览的“佛教”传入了中国。
释迦摩尼佛,图片来源于网络
佛教倡导的是“空”,老子是“无”,庄子是“自然”。当它们结合在一起,这边又同时面临着儒家经世致用价值信念的崩溃,所以这些人就投入到“空”与“无”的怀抱中去了。我们知道在魏晋以后一直到唐朝,今天展览的佛教是非常繁荣的。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就是讲那个时候,这种魏晋玄学和佛学,为他们提供了人生的归宿。活着的意义不再是儒家了,而是老子的“无”与佛教的“空”。
当这个价值在知识精英中兴起的时候,问题就更大了。
因为佛教崇尚的是轮回、是空、是缘,而儒家强调的是三纲五常,强调的是血缘关系,推己及人这些东西,社会的核心价值基础是家,由家而国,如果一切都是无和空,家还有什么意义呢?
从佛教来说,家是没有意义的,因为缘聚缘散,你是因为缘才聚到一起的,他们才成为你父母,你妻子,成为你子女的。当缘去时,身为王子的释迦摩尼都可以出家成佛,儒家强调的这些东西还有意义吗?
儒家强调的是血缘、伦理,由伦理关系推到亲戚关系,再由亲戚关系推到族人关系,由家的关系上升到国的关系,所以才叫“国家”嘛。国是一个大家,家是一个小国,是这种关系。
如果从佛教、老子角度来说,这些是没有意义的。所以这时候,这些文化人不再去追求治理国家了,不再问今生的社会怎么样了,跟我没有关系了,我只求及时行乐就好。所以这就导致东汉末之后一直到隋唐前的社会大分裂。
我们知道从东汉末年“黄巾军大起义”到“三国”,三国是最惨的,绝对不要看《三国演义》,三国的人口、魏国跟蜀国加起来只有500多万,三国的人口基本是大灭绝为主。三国再到两晋,我们知道西晋存在的时间只有五十年,东晋实际上是半壁江山,只是六朝之一,并没有统一全国,两晋之后就是“五胡乱华”,北方的蛮夷、胡人大举进入中原,变成了南北朝时期,社会由众多个小国组成,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隋朝、唐朝。
李世民的妈妈都是鲜卑人,都是少数民族的血统。李世民被称为中原的皇帝,他同时还有一个称呼叫“天可汗”,他是很多胡人的共同的大汗。所以这四百年的大分裂是因为文化上失去了终极意义。
有很多文化同时并行,而却没有一个主导的文化。主流文化并不是儒学,是魏晋玄学,是佛学。大家不要觉得大唐盛世儒生很有地位,大唐儒生地位没有和尚高,武则天出家是从寺庙出来的,这个时候就潜藏着大唐的文化危机——无法消化佛、儒、道。
到了第二个阶段,大家不要觉得大唐盛世好像很牛,其实大唐盛世从他建立那一天起就面临着巨大的危机,佛教、道教和儒家是并行的。并没有谁在其中占主导地位,它是交错的。
有的皇帝信仰佛教多一点,因为我们知道老子是姓李,唐朝的皇帝除了武则天都姓李,所以他们也把老子尊称为唐朝的祖先,所以信仰道教的也特别多。佛教也多、道教也多,当然也有儒学,儒学毕竟是唐朝的官学,尽管它不是很受待见,但是它毕竟是官学。所以这个时候唐朝社会的文化精英实际上是非常焦虑的,非常有危机感。
我们知道玄奘法师就是唐朝人,很受李世民、李治待见,另外比如说唐朝的一个皇帝,每年都要迎佛骨舍利,就是释迦牟尼的遗骨化成的舍利,他要迎几十次。表面上,在唐朝这个时候文化上很繁荣,但是危机巨大。
文化繁荣到什么程度呢?我们知道波斯有很多的宗教在唐朝,包括我们看武侠小说里明教,明教在唐朝也是有它的这种传播机构的,它演化到后来就是清朝的白莲教,白莲教起义曾经给清王朝造成极大的冲击。大唐虽然这样繁荣,但是隐藏着巨大危机。
所以我们就会进入到中国历史上第二个大分裂时期,那就是唐朝末年的五代十国。
五代十国实际上是从安禄山、史思明的“安史之乱”开始的,安禄山是胡人,很多也都是胡人,但是他是唐玄宗的爱将,权重一方,从这里可以看出唐朝的社会是建立在“五胡乱华”大分裂之后的基础上的。
“安史之乱”以后就是“藩镇割据”,就是每个拥有实力的将军他可以割据一方,这种事情在中国统一的王朝上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包括刘邦和他子孙的王朝,就连同姓王割据也不允许。我们知道汉景帝时的“七王之乱”,但同姓王最后都被干掉了,然后通过“推恩令”这种办法使中央权力得到加强,没有割据的。
刘邦不但把韩信这些异姓王干掉了,同时他的子孙又把同姓王又干掉了,后来是通过怀柔的方法。这个跟欧洲又不一样,欧洲可能就是这一个家庭的城堡是给长子的,次子他可能就是要去流浪了。
中国以前也是长子继承制,汉朝为了改变地方诸侯做大、威胁中央政权的这种事情,它就搞了一个“推恩令”。因为都是刘姓的皇室家族的嘛,所以诸王的妻子、孩子肯定特别多。假设一个诸侯国王他有几十个孩子,中央就告诉他不能把诸侯国传给你的长子,你要平均分配给你那些孩子,这就叫“推恩令”。
这样几十个孩子都分下去了,每个孩子的孩子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也有几十个孩子,这样一直分下去的话,数学上你分分就知道了,诸侯国肯定是四分五裂,越变越小,变到最后可能就是没落的一个小地主家庭了,对中央是毫无威胁了。
但是在唐朝末年,因为文化没有融合,这种东西又出现了,那就是从“藩镇割据”演变到五代十国。
我们知道周世宗柴荣也是五代十国的一个政权,他平灭了很多大大小小小的国,后来是赵匡胤黄袍加身取代了柴家,他们就灭掉很多分裂的政权,包括那个“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的李煜的后唐政权,这才结束五代十国这样一个大分裂。
直到什么时候呢?直到宋朝完成了文化上的消化,传统的儒学它完成了对佛学的消化。它把佛学变自己的一部分了,构建起一种新的儒家精神,重新诠释了儒学内涵,这就是“新儒学”。
新儒学不是今天那些贩卖国学的人搞的那种东西,它是指宋时那些大宗师的学说。这样就使社会重新捡起了对儒家的信仰。原来是儒家已经崩溃了,但是他们重新捡起了对儒家的信仰,人生的意义不再是空、也不是无了,而是重新有了现实的意义。
它也发展出来了后来的、也就是我们今天很多人到处贩卖的看起来很热的王阳明。
王阳明的那个东西实际上是从宋朝开始的,尽管他是明朝人。是从宋朝的程朱理学、陆王心学开始的。
程颢(1032年—1085年7月9日) 字伯淳,学者称其“明道先生”。生于黄州府,北宋时期哲学家、教育家、诗人,理学的奠基者,“洛学”代表人物。图片来源于网络。
程朱理学是以程颐、程颢和朱熹为代表的。他们提出的这种修身的办法叫做“天理”,天理是存在的,他们就说人生的终极意义是为了追求天理,所以他提出一个著名的口号叫“存天理、灭人欲”。天理是什么呢?就是仁。为什么天会有仁呢?这个宇宙怎么会有人间的“仁”呢?
程颐(1033-1107.10.5),字正叔,生于湖北黄陂(今红安县二程镇),世称伊川先生, 北宋理学家和教育家。为程颢之胞弟。图片来源于网络。
另外一个人对此进行了补充,这个人叫张载。张载说宇宙是由气构成的,气一动就会产生很多的东西,一个东西叫物质,一个东西叫情感。气的本性就是万物的本性,当然也包括人。他又认为人具有先天之性,也就是天地之性,诚明纯清,是善的来源;但人也受各种天地环境与社会环境的影响,又形成了后天之性,也叫“气质之性格”,有清有浊,有善有恶……所以人就应该通过后天的修身,让天性之中的至善呈现出来。所以我跟宇宙是一样的,宇宙也有天理、也有感情。
张载(1020年—1077年12月6日),北宋思想家、教育家、理学创始人之一。图片来源于网络。
张载有一句话非常嚣张,叫做“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生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句话后来国民党的连战也不知道还是马英九也念叨过,念叨的人很多,所以人生又有意义了,又不是空了。
另外一个叫做陆九渊,这个人跟朱熹是同一个时代,他们还曾经辩论过,当然他们实际上都是属于一类的,只不过是又分成了派,分成了不同的路径,就不去细讲了。陆九渊就提出来,我心就是宇宙,宇宙就是我心。后来的王阳明就是在陆九渊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这个要讲起来很费时间,可能大学教授得讲一年专门研究这个东西。
总之,实际上完成了东汉末以来的文化上的消化的,主要是归结到宋朝这么几个人。
归纳来说,回到第一开始提出的那张表上面,它回答了几个东西:我在今生的意义是什么?我与宇宙的关系是什么?我与别人的关系是什么?宋代也是中国可能可以跟春秋时候相媲美的一个时期,思想家特别的多。
为什么宇宙跟我有关系?我们知道西方是世界是由上帝创造的,七天创造世界。中国人理解的宇宙跟我有什么关系?它是怎么来的?先由周敦颐提出了《太极图说》,他提出了一个“宇宙观”,经过一代一代的努力,几代人不停地总结、努力,终于消化了佛学,包括道家对儒学的挑战。
今天说儒家的《四书五经》,《四书》是在宋朝由朱熹提出来的,并不是春秋的时候孔子或者是汉朝的时候大一统提出来的。《大学》、《论语》、《中庸》、《孟子》这四书,是在宋朝有朱熹提出来的,因为宋完成了儒学又一次正统地位的塑造。
接下来是宋明理学,我讲快一点,时间已经到了,下边内容太多了,来不及细的展开了,我讲到哪里就是哪里。
接下来就是对宋明理学的实践。为什么说今天是一千年宋朝决定的呢?因为宋明理学的实践,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宋明理学消化了佛教、道家,又出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王守仁(1472年10月31日—1529年1月9日),字伯安,别号阳明。浙江绍兴府余姚县(今属宁波余姚)人,明代著名的思想家、文学家、哲学家和军事家,陆王心学之集大成者,精通儒家、道家、佛家。图片来源于网络。
我们知道王阳明格物最后是格出毛病出来的。既然宇宙跟我有很多关系,为了完成人生的终极意义,就要做两件事情,在宋朝特别是宋朝以后的明朝,因为元朝是少数民族建立的,明朝是程朱理学最充分实践的朝代,明朝这些儒生要做两件事情,不像今天读书就是读书,他们要做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冥想、静观,要去想宇宙的天理是什么;第二件事是明白宇宙的这个东西,印证到我读的儒家经典,我才明白儒家的“礼”,才能用这种“礼”学去修齐治平。看起来是很简单的一个东西吧?但是实行起来会出现很多的问题。
我们知道成佛,以佛教打比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吧?但是有些人放下屠刀后,他确实是成不了佛啊。因为有很多人的悟性、理解力很多时候过不了这一关。他悟不透,想不通啊,你看连王阳明这样聪慧的人都“格物”、格了七天的竹子,他都格出毛病来了,别人又会如何呢?
对天理的思考无法迈过这一关,就致使很多儒生一辈子不是去干实事,而是就是在那儿想、在那儿观照、在那儿静思,这会出现什么问题?问题就太大了!
朝廷很多的官员都是务虚派,再也没有汉唐儒学家干实事的做法了,很多人就是务虚。所以我们会发现明朝为什么说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最沉闷、最昏暗、最充满戾气的一个朝代呢?不干实事啊!天天都是泛泛而谈能不出问题吗?一个人出问题了,不是说这个事情没有做好,而是说他的心有问题、道德有问题。这就是泛道德化攻击,都是圣母婊。
所以我们会看到明朝虽然也是世界工厂,明朝的茶叶、丝绸、瓷器把世界一半的白银都哗哗地流到了中国,拥有巨大的外汇储备,但是明朝政府却没有钱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明朝政府打仗是没钱的,所以他就去节省开支,开源节流嘛。怎么节流呢?其中一项措施是邮局不要了,可以节省很多费用啊,刚好有一个邮局局长叫李自成,邮局局长李自成失业了,只好成为流民,然后很多流民就成了黑社会,跟着大哥打天下。
节流节成这样子,开源又怎么开源呢?当然就是税收。巨大的税收从哪来?还不是从兴亡都是苦的老百姓哪里来嘛。
这就导致社会又出现了巨大的问题,本来都饥荒活不下来去了,你还来压榨,算了,还是找失业的邮局局长吧。所以如果明朝有很好的这种货币制度的话,它这样一个问题至少不会那么早出现,因为它的钱实际上是很多的。
明朝在死之前有一个人实际上是可以挽救它的,这个人就叫张居正。
我对这个人特别敬仰,少年天才,少年大学生,十几岁就是进士,这在古代是很难得的。他就提出,因为明朝的税收特别繁乱,比如说你家种茶叶,你怎么交税呢?交茶叶。税收之外,还有各种徭役,比如说要干苦活的、出民工的这种徭役,很复杂。
所以张居正有一个理财办法像今天一样交企业税就好了,交钱就好了。这是非常好的办法,我们想想都知道,比如说我家种茶叶我交上去的税收是茶叶,这是不是会很成问题?
茶叶会发霉;茶叶要运到中央库府里面要有人去运。同样粮食要有人运,粮食从大运河运到北京可能一半的粮食必须被吃掉,不然那么远的地方就运不到啊,那些船工和保护的大兵都需要去吃饭的啊。
张居正提出“一条鞭法”,税收都用钱来交,这是非常好的办法,也是行之有效的,但是他失败了。就是因为明朝很务虚。因为大家用道德抨击他这个人,一个人要抨击一个人不是抨击这个事情,而是攻击他的道德,这就是泛道德化。
这种现象在今天也很常见,就是给别人扣大帽子,这种做法是很逆人性的。人是复杂的,他可能做错事,有一些还可能还是原则性错误,但是他也有可能做了一些有实际价值的事情,怎么可能都是绝对化的呢?
我读历史,历史上的一些著名人物多数都是集善恶于一身的,比如说李世民、朱元璋、张居正。但他干的这个事情虽然是好的,但是你说他道德上有问题,于是那些人就说这个事情也有问题。
所以我写过一篇文章《自由之花终将开放:中国人事黑洞会断送企业未来吗》,这里面我提出来一个东西,中国传统的理念不是对事不对人的,是对人不对事。
中国传统文化里边,攻击一个人常常不是说他做错了什么事,而是先扣大帽子,说他道德有问题。到了张居正这个明朝时,正是程朱理学实行得最深入的时期,所以张居正非常好的改革,能够延缓大明王朝衰落时间的“一条鞭法”完蛋了。
这是非常愚蠢的。你知道吗?先秦的人们可不是这样的,先秦的文明里没有这么愚蠢的思维方式。你看商鞅变法,商鞅被秦国贵族诛杀了,但是商鞅的改革被保留下来了。
可是明朝呢,因为张居正本身德行也不是那么好,他是当朝宰相,又是把皇帝从小一直辅佐到大的,他有不少的问题,生活作风有一些问题、也不够艰苦朴素,还帮助自家孩子谋进士资格,这些问题就开始被攻击。
特别是万历皇帝,因为从小张居正是类似于他父亲的,万历父亲死的早,张居正从小教他读书的,张居正特别严厉,造成万历皇帝从小特别怕张居正,所以等他长大以后还是非常怕的。
但是,他毕竟是皇帝,你张居正一个打工的居然打到快把皇帝都打失业了,这个影响是很大的。所以当张居正死了以后,万历就对他进行了抄家,把张居正所有的做法全部推翻了。
所以滑稽的是,明朝“一条鞭法”这么好的改革办法却在清朝开花结果了,清朝一个叫“摊丁入亩”的税收办法实际上就是在张居正基础上略加升级的,实际上是把张居正的“一条鞭法” 2.0版,这么稍微改了一下就迎来了康乾盛世。
《万历十五年》,图片来源于网络
这是一个好方法,却因为明朝务虚、泛道德化而没有继承下去。所以《万历十五年》写的真好,我大学时读到时就是一声叹惜啊,中华文明最优秀的人在那个时代都不得善终。最优秀的将军戚继光,哲学家李贽,清官海瑞,著名的改革家张居正,都不得好死,没一个得到善终的,都没有出路。
所以这个朝代就是因为程朱理学的充分实践,它融入佛教的东西是融入得有点儿问题。整个朝代务虚到找不到出路了,是有点儿问题的,这个我不去细讲了,这个讲起来讲一天也讲不完。
总而言之明末清初的时候会看到一个现象,明末清初的那些人又再一次非常反感程朱理学、陆王心学。他们进一步思考,因为我们知道宋朝是被元朝灭掉的,为什么宋朝的知识群体会接受元朝呢?
因为当时宋朝人程朱理学还没有实行那么深入,刚刚是在创立出来,还没有彻底深入,所以在儒学观念里面,特别是孟子讲的,施行仁政的皇帝就配当皇帝,如果不施行仁政的皇帝应该被更替掉。宋朝知识分子认为宋朝皇帝没有施行仁政,导致被蒙古人替代了。
所以他们就希望协助蒙古人施行仁政,所以就接受它了,只不过是又换了一个治理者而已,儒学的正宗、华夏文明的正统还在的。
但是明朝大家就不这样想了。明朝的知识分子他们不是觉得亡国了,顾炎武觉得亡天下了,天下就是指中华文明,中华文明是被满清野蛮人给吞并了。满清人都是很野蛮的,他们叫做“留发不留头”,大肆屠杀。
如果你不留辫子,不剃头发,中国传统的儒家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不可以把它剪掉的,因为那些满族人为了骑马、射箭方便,头发在前边飘来飘去射箭打仗不方便,所以他把前面剃掉、扎个辫子很方便。
但是到了中原要求中原所有的男人儒生都这么做,那些儒生认为这就是野蛮人对我的奴役,他们就不这么干,不这么干就被杀死,所以叫“留头发可以,头就不要留了”,他们认为这样是野蛮人对中原的践踏,是儒学正统的沦陷,是华夏文明亡了,是亡天下。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清初的时候他们对这个反思特别多,为什么会崩溃?因为这帮家伙搞的这些学问,搞的这些程朱理学、陆王心学都是务虚的,不干实事的,所以我们不能再不干实事了。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明末清初的哲学家全部是倡导干实事的,实际上就是引到了近代。他们摒弃了宋明理学的一些务虚的做法。我们可以看到几个著名的三大哲学家,顾炎武,王夫之,黄宗羲,他们都是干实事的。
顾炎武(1613.7.15—1682.2.15),汉族,明朝南直隶苏州府昆山(今江苏省昆山市)千灯镇人,本名绛,字忠清、宁人,南都败后,因为仰慕文天祥学生王炎午的为人,改名炎武。明末清初的杰出的思想家、经学家、史地学家和音韵学家,与黄宗羲、王夫之并称为明末清初“三大儒”。图片来源于网络。
我感觉顾炎武干的事情跟毛泽东写的《湖南农民运动调查报告》差不多,他并不是去天天讲学,你程朱理学天天务虚讲学,我偏不讲学,因为顾炎武是明朝遗民,他既然不愿意去讲学,他又不愿意去做官,那他干什么呢?
他就去做调查研究,把祖国的山山水水,哪里是军事要地,哪里的水利要兴修,他干这些调查研究去了;王夫之更是一生反清复明,一直践行着到死,就是誓不投降……
所以在清初的这些哲学家其实为我们近代文明的开端提供了巨大的思想资源。假设我们是明朝被西方入侵的话,那么我们今天可能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了,我们的危机大概会更深重。因为清初的这些人提供了这样的一些务实的思想,所以他们又为我们近代提供了很好的一些思想资源。
回到先秦,去寻找儒学真正的精神
我们梳理一下的话,两千多年的路径,前一千年是从东汉末年一直到五代十国的大动乱结束,是中国社会儒家文明的第一次崩溃;后一千年就是从宋朝到清末,这是儒家文明第一次重建。
然后就是到了近代,又面临着儒家文明的第二次崩溃,因为受到了西方文明的冲击。我们是这样走下来的,这样就会很清楚,中国的大历史不完全是王朝的更替,而是文明建立-文明的崩溃-文明的融合-文明的重建,是这样一个社会发展逻辑。
董仲舒(公元前179年-前104年),西汉广川人,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唯心主义哲学家和今文经学大师。
所以我们这样反思下来就会觉得真正的罪魁祸首好像是董仲舒啊,因为董仲舒提出了“天人合一”,天人合一这种东西在现实中执行下来又出了问题,因为天不理我,我干了很多好事天也不理我,就导致了魏晋玄学的兴起,魏晋玄学的兴起又融入了佛学、道家,为了消化它们,儒家又提出了程朱理学、陆王心学;宋明理学又是夸夸其谈、空对空,又导致了我们近代的一些落后。
清朝这些哲学家,大家觉得清朝应该很务实啊,恰恰相反,清朝的官学仍然是宋明理学,因为清朝的统治者为了统治汉人,它是承认汉人文化的正统地位的。
因为满族人进入中原的兵力也就十几万,它的人数很少。如果汉人都起来造反它是没有办法的,所以它就说我的江山是来自于李自成造反,我不是抢夺明朝的江山的,取自于闯贼,而不是取自于崇祯皇帝,所以它厚葬了崇祯皇帝,又把明朝的程朱理学作为清朝的正统思想。
但是幸亏有民间这些务实的哲学家,他们对明朝的反思为近代提供了思想资源。
这个就不去讲了,儒家到底是什么也没有时间展开了。
所以我为什么会写“李不太白”这个公号呢?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也就是说我认为儒学应该从先秦儒学里找精神资源,而不是董仲舒这种接近迷信的儒学,也不是朱熹讲的天人合一的儒学,而是在孔孟里面。
所以我们要回到先秦,从我们的先祖的源头那里去分析,去寻找儒学真正的一些精神——当然要去思考,毕竟今天时代不同了,儒学有很多东西问题也很大。
我们要思考儒家的来源到底是什么?儒家的来源是来自于周朝的思想,周朝的思想就是“敬德、保民”,周太公的治理思想,为什么孔子会经常说“梦周”,做梦梦到周公?因为周公实行的是仁政,就是敬德保民,而孔子这一时期,实际上是偏重于敬德的,仁就是敬德,仁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而孟子实际上重于“保民”,因为孔子生活在春秋时代,礼崩乐坏,所以他想回到周朝的礼;孟子生活在战国,战国又是一个大屠杀的年代,七国混战,所以孟子更多看到的是人民的生命,所以他会崇尚“保民”。这个东西其实是挺好的,并不是后边的这种“天人合一”、“阴阳五行”这些东西。
我们实际上今天,我说那张表,传统儒家的、社会主义的、西方的,今天站在刚性的制度之外应该还有一个文化的东西,我想绝对不是宋明理学,也不是汉唐儒学,而是回到先秦去找这些东西。
假设能融合的话,现在都喜欢讲初心,我想我们要去找到孔子的初心、孟子的初心。
儒家今天面临着再次融合其他文明的问题
我们要找到大陆农耕文明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我们要看到他的不是工具的儒学,我们要知道儒家里边有一些好的东西。当然儒家肯定是有很多的问题的,因为儒家的核心是以血缘关系来构建国家关系,皇帝与大臣的关系就是跟家里面父亲跟儿子的关系是一样的,所以要无条件地服从皇帝,当然这个在今天是不适合的。
图片来源于网络
它会呈现出很多光芒和阴影的东西,我在“李不太白”这个公号里也提过几次的。
第一个是我之前讲过的《自由之花终将开放》的这篇文章,中国传统的这种伦理关系是不适应于工业文明和信息文明的。
因为我们现在基本上是陌生人,不是靠关系,以前的人一生可能走不出几十里,方圆之内都认识,为什么叫不打不相识,打一架了就会发现你的大表父的二姑妈的三姐夫是他小舅子的妻弟的谁谁谁,这叫不打不相识,所有人都可以找到关系的,方圆百里办事情不是说先办事情,而是先找关系,这是农耕文明里边出现的东西。
但是在古代它又是合理的,为什么是合理?因为我们知道农耕是很不保险的,洪灾旱灾,天气灾害,如果一个家庭耕种很容易就完蛋了。同时还有北方野蛮人的入侵,还有强盗,所以要团结起来保卫家园,怎么团结起来呢?一个家庭先团结起来。
家庭团结起来之外是我们的大家族,家族团结起来再向上一步就是我们的国家团结起来对抗这些危害因素,从而保证我们的果实,保证自然灾害不至于影响到我们的生存。
这跟四处游荡的海洋文明是不一样的。所以这种人情伦理在以前的农耕文明社会是合理的,但是对于今天来说是不合理的。
关于人情关系的儒家,大家可以看看我写的那篇文章,我是花一个月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其实我也不算专门写自媒体的,因为网红基本上一周迅速出一个文章,我基本上是一个月甚至几个月,我是带着思考和研究的心思去写的,是真的想弄明白这个社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什么规律在主导着我们的行为。
这些问题需要时间去思考,一天一篇能想清楚啥?我也从来不相信团队化写作的东西,人类历史上所有经典的文字,哪个不是一个人的孤独思考?连写作都工业化、流水化了,这不是很搞笑吗?
这种东西乍看好像有道理,然而很快被时间的筛子筛掉,它基本上是时代流行的新鸦片,这种东西你读久了你就废了。这是题外话,跟农耕文明没关系。
今天我们说也会出现很多很多的问题,比如说企业关系中说公司的某个高管不忠于你了,或者他不顾兄弟的创业感情……这其实都是农耕文明的思想,不是工业文明,因为工业文明和信息文明是陌生社会,不是熟人社会。
大家看上海已经很明显,在比如我们看深圳,都是全国不认识的人聚合在一起,哪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呢?在一个陌生社会里面建立一个熟链接社会,这个时候需要的不是农耕文明,也不是关系社会。
我最新的一篇写的是《最后一枝罂粟花:为什么商人不能依附权力》,我也进行了很深的思考。这里面权力崇拜是怎么来的?跟儒家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权力赋予你的东西是不保险的?这里面我不多说了,大家有兴趣去看一下。
儒家的农耕文明,儒学的很多东西是有问题的,但并不代表着它没有光芒。如果我们能去找清楚儒家在哪里,我们就能退后一步去想,就是所谓的Standing back and looking beyond,退而远瞻。
这话不知是在清华大学教授、还是复旦大学教授书上看到的,我不记得了,看了很多书也搞混了到底是哪位前辈的话了。总之,我们今天如果不是追求短期的利益,不是追求搜索的计价排名,不是追求比谁外卖送的好,不是追求激素两个月催熟鸡鸭鹅,不是追求贩卖速成文化的话,如果我们能退一步去想,不是追求眼前的这些东西,我们从一千年和两千年、五百年、三百年的目标去思考的话,我们今天是可以从儒家里边找到很多的东西的。
因为儒家今天它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问题,这是儒家面对的我们中国化的社会,面对着包括西方的一些思想的影响,儒家它要在我们制度之外,它有这样的责任为我们心灵提供一个信仰,为大时代里的小个体提供一个焦虑、困惑、彷徨的心灵出口,做君子就做君子,赚钱就赚钱,都没关系。
但是儒家现在没有提供这样一个东西。从我们近代社会被西方文明冲击,儒家文明崩溃以后,儒家实际上有几次被打倒的,戊戌变法之前我们儒家实际上是开始逐步被摧毁了,然后就是著名的就是“五四运动”,鲁迅批评的就是吃人的礼教;再然后就是到文革批孔;最后是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曾经有人写《河殇》对自己文化的动摇,都是有这些巨大的挑战的。
所以他们又为我们近代提供了很好的一些思想资源。
我为什么常常会觉得看历史很有必要,读懂大历史的内心很有必要呢?曾经有一个教授好像他说中国古代的历史不要多学,因为没有用,他说我们要学世界史,学近代史。
其实这个完全是不知所以然的瞎扯,因为这不是一个正确的读历史的方法。如果真正的读懂了历史,他就会知道学历史不是看历史事实,而是看历史的逻辑,它的逻辑是怎么样的。
如果从逻辑来看,我们今天就是唐朝初期,一点都不骗大家,我们今天就是唐朝初期。历史会有逻辑重复的。人类社会日新月异是不是?但人类社会你不要忘了,它只是银河系第三旋臂边缘的一颗蓝色小星球,它就是个尘埃……
它有规律的,所以唐朝初期文化是面临了这样的问题的,同时也造成了唐朝的大繁荣。我们今天引入了马主义,我们生活方式改革开放又引入了西方的市场制度,我们文化,我们国家是很繁荣的,但是我们的心灵,我们的传统儒家文化面临着这样的消化不同文明、大融合的问题。
我们的心灵是需要有一个出口,现代化不是吃西餐,我们心灵也不可能在异国的故乡找到归宿。不可能在儒家之外找到归宿的,尽管儒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因为我们几千年下来就是儒家。
所以儒家,我们今天真正的知识精英,我说不是那些贩卖国学的,甚至也不是很多的大学教授,而是真正有志于修齐治平的仁人志士,以天下为思考出发点的研究者,就是会看到儒家它面临这样的问题,就会知道儒家面临着消化马主义与西方文明的问题——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现实。
儒家需要把它们融合起来。儒家需要重新出发,为我们提供一个人生的终极意义。
这些东西在儒家的光芒里边是有的。人的生命都是很渺小的,我也会努力尽一点点自己的力量,但是这个东西是一两个人可以做到的,因为这个可能需要几代人、数代学有所成的人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比如说类似从周敦颐到朱熹,中间又经过了数代人才完成了大融合后的创新,一个集大成。
所以我们的核心挑战,我说的这些现象里都不要看它了,今天很多人很多东西都不要去看它了,没有什么好看的。有人说“知道了很多的道理,为什么还过不好这一生”?这句话很流行的,为什么会过不好呢?
其实是因为知道了那很多的道理,实际上是等于没有道理,那些东西都叫小道理,都是鸡汤,但没有类似于中国儒家那种一个“止于至善”那种大的道理在。
类似美国的像那些顶级企业的清教徒思想,他是要把一切努力归于对他们上帝的奉献,而我们应该是儒家的新的大融合之后的终极人生意义,我们应该有这样一个心灵的归途。
为什么一方面鸡汤被大家嘲讽,但一方面鸡汤又很流行,创造了很多的一些社会现象呢?是因为我们内心饥渴啊!有饥渴才有鸡汤。如果我们有一个终极的人生意义,心灵牧场里就不会养鸡,鸡汤也没啥容身之地,大家会知道这种东西是很搞笑的,是很小儿科的,是怪力乱神……
所以我们今天不要嘲笑高大上,高大上没有什么可嘲笑的。值得嘲笑的是高大上的缺失。正是因为没有以大、上为出发点的东西,才没有发上等愿、择高处立的风气,我们才有很多的精致利己主义、才有很多的犬儒主义,才有很多的为了眼前利益而什么都不在乎、一再越过人性底线的现象。
谁也不要假装好像很合潮流一样的揶揄高大上,还有高大上吗?恰恰因为高大上是没有的,多数都是假的高大上,真正的高大上才稀有而可贵。在这个时代它可能只存在于少数人的心中,因为他们做的这些事情是不可能实现眼前功利的,他可能是在他死了以后多少代才有价值。
所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这种精神在我们今天是很少的。
我们今天经济发展了,国家强大了,再不是东亚病夫了,我们有很多人很西化,也有很多大爷大妈还是沉浸在革命年代,但是我说向左还是向右呢?都不要去考虑它了,我们只应该向前。
我们要承认现实的改变,近代波澜壮阔的革命对我们这个国家、这个社会的巨大改造,因为他取消了封建社会的宗法社会,再也没有一个什么族长可以凌驾于个体之上了。
比如说一个20岁的姑娘还没结婚就死了未婚夫,在过去就不能改嫁了,这很荒唐是不是?但在宗法社会实际上就是这样的。为什么有那么多贞节牌坊,就是崇尚这个东西的。
所以我们应该还是要感谢近代革命,它毕竟取消了宗法社会,让男女平等了,让人跟人之间的关系至少在理论上不是尊卑等级关系了,我们都是平等关系、同胞关系、公民关系,再也没有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一个父母官、一个族长在那边说一不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了。
我们都是这个社会人格平等的公民,我们应该感谢这个数千年未有的巨大变化。那么我们应该看到现实是客观存在的,近代中国革命为我们社会的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西方的市场制度也为我们社会的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
我们要向前走,不可能再极左或极右。儒家要消化它们,我相信再过几代人总会有集大成的一批大师出现的,会有这些人来进行融合的,会把儒家的光芒与暗影看得清楚,分析明白的,会为我们心灵提供庇护的。
其实是你别看毛泽东写过一首诗叫“孔子名高实秕糠”,他说孔子的名声虽然高,实际上跟粮糠一样是没有用的,尽管表面上他是这样,但是他微小的动作还是透露出在他内心还是一个儒家的人物,你看他把自己的孩子取名叫李敏、李讷,“君子敏于行而讷于言”,这不是《论语》里的话吗?不正是儒家的精神吗?见微知著,微小的还是反映出来了。
所以我们不能回头望,所以大历史到今天,我们应该从儒家里面找出它的光芒,避开它的暗影。恰恰在明末清初的一些哲学家也提供了一些,比如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这三大哲学家。
今天你不必听风就是雨,不用跟风起浪又要复兴什么王阳明,这些人都是不懂大历史,人云亦云,他们并不知道大历史在哪,时代的在哪,他们在哪。
最后总结一下: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长江万古流,一千年呢其实只是一瞬间。我们今天活一百岁也好,八十岁也好,实际上在中国的两千年,我们只是两千年两次文明破与立之间的一个尘埃而已。
我们要看到自己所处在的历史里面的坐标,从最初到现在就是文明的一个衰落、融合以及我们面临的再融合问题。
以下为听众问答环节内容
讲座现场,听众提问
听众1提问:李不太白你好,你的讲座非常有启发,想跟你探讨的是你觉得像马克思提出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儒家文明之所以维持了中国大一统几千年的文明,我初步理解为它还是适应我们农耕文明的,与所在大陆区域的经济地理环境是相适应的,那么,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信息时代……
李不太白:时间紧迫,你的问题我明白,你提出了一个非常好的问题。农耕文明时期的儒家在今天工业文明、信息文明时代还适用吗?不适用,同时也是适用的。
不适用,在于它本来是为服务权力的,依附权力,为权力服务的那一套三纲五常在今天是不适用的。不可能是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儿子就一定要听父亲的,太太就一定要听丈夫的,这不现实也毫无必要的。不能以伦理、泛道德代替法律了,在今天这是不可能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农耕文明的儒家在今天是回不了头的,没有回头路。
但是我们不要忘了刚才教授的那张表(见上图),儒家是有突破超越价值的,是有人生终极关怀的。我简单的比喻一下,以基督教做比喻,西方文化里的上帝,虽然它们这套东西与我们不同,因为儒家从一开始就是跟政治结合得非常紧密的,而宗教跟西方政治结合的却不是那么紧密,但是仍然可以用它打一个比方:假如说基督教曾经跟政权在一起,你就会发现罗马帝国灭亡了,上帝对今天的西方社会仍然是有用的,如果上帝对今天西方的人有用,那么儒家对我们今天的中国人也是有用的。这样说可以吗?
听众1追问:你是不是想说儒家的核心思想是止于至善呢?
李不太白:类似于这样。当然我相信经过融合以后,它可能又是一个新的表达,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相信它会有的。为我们心灵提供庇护的地方,提供心灵故乡的那个东西是有超越价值的,它不会因为某个社会、某个东西的灭亡而灭亡。
讲座现场,听众提问
听众2提问:李不太白你好,今天也是很受启发,我想探讨的是好像你刚刚的观点是说儒家应该与现代文明结合出一种新的融合思想,我也在想一定要由儒家来融合形成一个新的思想吗?像春秋战国那样百花齐放是不是也更美丽?我觉得现在不是说因为没有一个统一的思想,而是因为没有思想,所以导致的一种错乱?
李不太白:你的问题也很有代表性,但还是回到那一点上去。为什么?因为时间关系我没有去讲,为什么说春秋战国?我经常说自己是研究先秦诸子什么的这样自吹,其实我研究的也没那么多,只是大概读过,但是基本上算是读过,下过功夫。为什么先秦诸子没有遗传下来?比如墨子,你知道墨子吗?肯定知道,但是墨子的思想是什么?你也许不是那么清楚,如果你清楚的话我想再进一步问一下法家、纵横家的思想是什么?鬼谷子的思想是什么?名家的思想又是什么?你可能就不是那么清楚。因为它们消亡了。为什么消亡?因为它没有完成超越突破,没有为人提供一种终极的人生意义,它只是提供了几十年的意义,上百年的意义。
比如说商鞅变法是法家,法家它是以类似于全民动员的方式,每个人都是战士,贵族也要作为战士以军功为论,实际上非常有利于一个国家称王称霸。你想其他国家都动员不起来,全国的战士动员,征集士兵都只能征集一部分,而秦国16岁以上只要能打仗的男人全是士兵,它当然能称王称霸了,可是为什么法家没有成为我们人生的终极关怀呢?因为它对个人是没有意义的。
不可能说假设我们今天遭遇了某种困难,比如说苏东坡遭遇了某种困难,料峭春风吹酒醒,还能在法家那里找到一蓑烟雨任平生,他遭遇了这样的困难时不可能从法家里边找到安身立命的安慰。就是没有为他的人生提供终极意义。
鬼谷子他的徒弟很厉害,苏秦,张仪,包括庞涓据说也是他的学生,但是他们也没什么好下场,这些都是小伎俩,权术一时很厉害的样子,子孙后代却没有好下场。
因为它对个人没有提供一个终极关怀,没有类似于像西方基督教那样一个东西,而孔子为我们提供了,这个东西不是成佛,佛教是成佛,我们是止于至善,这就是人生的圆满。
所以先秦诸子能流传下来的只有两家:一个是儒家,一个是道家。所以今天依然可以看到老子的思想、孔子的思想。而将来来完成对近代文明这种融合和创新的一定是儒家,因为儒家有几千年了,我们不可能脱离儒家。当然我不知道融合以后是什么,肯定不是以前的儒家了。
听众3提问:我觉得一个问题实际上很要紧的,就是什么是儒家的核心?因为一直有人说我们国家的文化其实是儒释道比较完美的融合,包括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人成功的时候、在朝的时候讲儒家,在野的时候是讲老庄,我想可能还是要讨论明确一下儒家的核心是什么?
李不太白:因为时间关系我没有讲,只是简单地提了下。在我看来,儒家它首先起源于一种政治诉求,它首先是出于一个政治上的需要。它来源于《尚书》,来源于周朝比较温和的政治实践,所以它的诉求首先是恢复《周礼》。
《周礼》我在最近的一篇推文里也提到了,《周礼》有4万多字,它写的全是各种礼仪规范,比如说这是厅长,这是局长,他们分别应该穿什么衣服、坐什么位置、吃什么饭,非常细节化的,《周礼》都是这些。孔子说克己复礼,复礼这个“礼”就是要回到这样的尊卑秩序里面去,这是儒家首先的一个诉求。
第二,它是以血缘关系为基础向外推的。为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呢?假如你对你儿子不希望这样,对别人也应该不这样,就是一层一层向外推的。所以儒家它的核心我这里面PPT上有,你可以拍照一下,因为时间关系不去多讲,我们可以归纳一下。但是在发展中儒家真正的价值不在这里,而在于它完成超越突破的那个东西,我觉得可能是在《大学》里边。《大学》这篇文章很短,比《中庸》还短,你可以去读读,《大学》里边提出修齐治平、止于至善的人生理想,提出一个完善的人生要格物致知,都是在《大学》里边提出来的。
也许儒家的核心价值,用一个字概括那就是“仁”,是“家”,两个字就是“家国”,由家及国,家和国家是一样的。更进一步讲太多了,基本的原则是这样。(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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